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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跳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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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跳樓了

碗筷都在桌上擺好了,門是敞著的,鐘頡站在桌邊等覆星瀚進來。

不久,門外傳出一陣關門聲響,一串腳步走來靠近鐘頡的房子,覆星瀚出現在了門口手裏多了兩瓶白酒。

鐘頡正好奇這家夥什麽時候喜歡喝酒了,不過回頭想想,自己也不是學會抽煙了嗎?

時間都已經過去那麽久了,變化無常,覆星瀚選擇喝酒也貌似沒什麽太大問題。

其後,他只是禮貌招呼了聲:“你喝酒啊?進來吧!”

覆星瀚進門前下意識的想,剛才自已要帶的酒似乎帶多了,鐘頡哥哥看上去並不願意喝酒。

他扭頭盯著鐘頡,手裏拿著兩瓶酒,出於禮貌覆星瀚還是問了鐘頡:“哥哥,你不喝嗎?”

那眼神像是巴不得鐘頡也陪他一起喝一瓶,醉醉酒。

本就快要報廢了的身體,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酒精的刺激,醫生之前囑咐鐘頡不能沾那些東西。

喝酒就罷了吧,目前,鐘頡還不想這麽早就死……

鐘頡趕緊擺擺手,唇邊咬著一抹笑的對覆星瀚道:“不喝酒,沒喝過酒,你喝吧,這些菜應該夠你下酒的了,吃飯,吃飯……”

桌上沒有覆星瀚害怕的珍貴海鮮,沒有那些奢侈的食材,只有簡簡單單的招待客人時必要的幾個菜品。

六菜一湯,葷素均有。

這頓飯完全沒有之前鐘劫的那種感覺,覆星瀚看看桌上的菜品,真希望這不是因愧疚而萌生出的對眼前鐘頡哥哥的濾鏡,才讓覆星瀚把這一切都看得這麽好。

撇開覆星瀚本心中的陰影面不談,鐘頡做的飯讓他食欲倍增,一時間都快忘了今天發生的事了。

覆星瀚從桌子靠墻的那面搬出了把椅子,坐下對鐘頡道:“哥哥,你,你以前好像不抽煙的。”

覆星瀚一旦坐下,安定後,必然會主動與鐘頡叭叭幾句。

鐘頡手裏幫覆星瀚盛著碗飯,嘴上笑著回答覆星瀚道:“為什麽突然說這個,我只有在講起當年事的時候才會抽煙,一般情況下不會想著抽煙,你看我家的那包煙我抽了很多天,現在都還有半包,只是必要時抽抽,別把我看得煙癮那麽重。”

大概在覆星瀚眼裏,鐘頡還是當年的那位清純煙酒不碰的哥哥,鐘頡想笑覆星瀚手裏不也拿著白酒嗎?都半斤八兩的,鐘頡並不會多說什麽,也沒必要反問對方。

人總會長大的,覆星瀚能有一番事業,對鐘頡當年的那份真誠不變,這樣看來,還不錯。

覆星瀚看了眼茶幾上的半包煙,他再望向鐘頡,問道:“哥哥怎麽不坐下吃飯?”

桌上只有覆星瀚坐著,鐘頡站在桌邊,他剛剛好像忘了什麽。

本高興覆星瀚來自己家吃飯的鐘頡被問話後楞了楞,應道:“我?你先吃,我去有點事……”

鐘頡這樣又讓覆星瀚不自覺地警惕了起來,要知道,之前的‘他’和現在的他長得一樣,‘他’已經從朱晨手裏消失了,覆星瀚現在不清楚面前的這個人到底是不是之前的‘哥哥’。

他不敢開口,沒有作聲,靜靜地等著鐘頡回來。

鐘頡只是忘了吃藥,醫生囑咐的是在飯前吃,飯前沒有吃藥片的情況下進行吞咽,從食道往下都會反覆作痛。

然而覆星瀚卻想到了一系列鐘頡不可能會想到的問題。

鐘頡蹲到茶幾邊,在一堆無序存放的藥盒裏找到了他需要的那一板藥,扣下兩片放進嘴裏,含過一會兒後飲下水,來到飯桌前,盤子裏的菜還沒動過覆星瀚正等著他。

鐘頡瞧了覆星瀚一眼,再掃了眼桌上的幾盤菜,問道:“怎麽,你怎麽不先吃啊?看著不合你胃口?”

沒等覆星瀚先開口,鐘頡接著說道:“我只買了這些,你不會一樣都不喜歡吧?”

說著,鐘頡先夾起一片牛肉放進嘴裏嘗了嘗,雖嘗不出味,但好歹領著覆星瀚吃了,鐘頡動筷後,覆星瀚也跟著動了筷子。

剛等覆星瀚把一塊肉放進嘴裏,過程中他的一舉一動鐘頡都睜著眼直直地看著,直至對方將嘴裏的東西咽下肚。

鐘頡開口問:“怎麽樣,鹹?還是淡了?”

這話問得鐘頡都感覺自己有一些莫名其妙,自己不是也有張嘴嗎?

“剛才哥哥你不是也吃了這個嗎?哥哥沒有嘗出味道嗎?”話畢,覆星瀚神色凝重地望著鐘頡,靜靜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鐘頡點點頭,坦然道:“嗯,我得過一場病,丟了味覺,你替我嘗嘗好不好吃。”

在做飯的途中,鐘頡用上了克數稱,食鹽調味品每勺他都會放上去稱一稱再到進鍋裏,深怕鍋裏的菜太鹹了,又怕太淡了,鐘頡只感知個大概味道就好。

覆星瀚聞言一怔,他盯了鐘頡一眼,又將視線迅速挪入菜盤中,他到底還是招架不住自己藏在心裏的擔憂,喝起了他的白酒。

從覆星瀚上桌起,就沒吃過鐘頡做的菜,第一口卻是自己的白酒?

鐘頡不解問:“怎麽?空腹喝白酒是有什麽想不開的嗎?”

“……”

覆星瀚舉起筷子夾了一些肉片塞進嘴裏,期間沒有任何與鐘頡的互動,哪怕是看一眼也沒有。

沒有味覺了嗎?是覆星瀚幹的吧?

覆星瀚還記得那天醫生是怎麽說的……

“病人的舌頭……嘶,這樣如果醒來後,很大概率會喪失味覺,不信你們可以自己看看……”醫生舉著照燈,將光線帶入了鐘劫的嘴裏。

在鐘劫的口腔裏,接近喉管處的地方已經爛開了,舌尖上密密麻麻的傷口外圈泛白。

突然,醫生收了照燈,他像是有意的說了句:“我們不敢縫針的,我怕縫著縫著他的舌頭就掉了,如果你們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興許是醫生自己也看不下去了,離開時的腳步飛快,爭取自己少看一點是一點。

病床上的鐘劫小心翼翼地呼吸著,他可能知道自己現在動不了看不見了,躺著他們家給的床,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他們從這裏丟出去,他悄悄躺著就好。

病房裏除了覆星瀚其他人都離開了,覆星瀚坐到病床邊,輕輕拿起鐘劫的手:“哥……哥哥……”

“……”鐘劫比不起覆星瀚那般金貴,而今手放在他的手心裏他都覺得自己不配,很想收回來他怕惹事,只是自己的身體自己控制不了。

如果鐘劫能動,他現在可能離覆星瀚遠遠的,讓他再也看不見自己,那樣就好。

“哥哥。”覆星瀚又拉著病床上鐘劫的手叫了一聲,對方依然沒有回應,虛弱地呼吸著。

當時病床上的那個人已經不見了,如今醒來‘喪失了味覺’,覆星瀚仍舊不願意相信他們是同一個人的事實。

鐘頡坐在桌子的一方,見覆星瀚楞了半天,他都沒有說話,直到看見覆星瀚的眸子有了些許跳動,鐘頡才小心問道:“怎麽了?不好吃嗎?”

回過神,覆星瀚立即如實回答:“沒有,哥哥,很好吃,你做的菜非常好吃,真的!”

鐘頡看桌上自己做出來的東西,應該吃起來湊合,起碼那些湯汁不是黑湯黑水,看上去有些食欲。

鐘頡應道:“那就好,你愛吃就行。”

鐘頡自己端起碗扒拉了兩口飯到嘴裏,慢慢嚼著,反正他吃什麽都是一個味,桌上他也沒有東西可挑,看到什麽就夾什麽吃。

一直以來,他一個人,沒有覆星瀚的日子裏,他甚至可以不用調味品,過了油就吃。

在道觀裏,師弟師妹說不好吃的東西,鐘頡到頭來都會撿著全部吃掉,他們所謂的難吃單純只是沖著味覺去的,鐘頡不介意,今天請覆星瀚過來,也許是鐘頡一晚上想開了一點吧……

實際他打心底的在害怕飯菜的味道不好,怕覆星瀚吃不慣。

鐘頡昂頭見覆星瀚吃得有滋有味的,借著空隙,他提到:“以後,你要是想吃什麽,可以帶著食材來我家,我如果在家就跟你做,不在家,就……你就等我忙回來吧!”

覆星瀚吞了一大口白酒,往事他還是歷歷在目,釋懷不了。

因為鐘頡的那張臉在,看一眼情景就會再現一遍,兩遍……

除非覆星瀚不正眼看鐘頡,除非覆星瀚自己死了,把眼睛挖了,那樣就不可能還記得有鐘劫這個人了。

只是,上天給他的懲罰偌大,他辦不到。

酒過了不止三旬,覆星瀚帶來的兩瓶白酒已過半,一瓶白酒結清,覆星瀚終於有些膽量他嘗試著問鐘頡:“哥,你在做什麽工作?”

“工作?我的工作?一年不開張開張管三年,你可以先猜一猜。”鐘頡這樣說也好事後活躍活躍覆星瀚,他在旁楞了有一會兒了,鐘頡幫他轉移轉移註意力。

“一年不開張,開張管三年嗎,聽起來好像挺賺,哥哥是土地商嗎?”覆星瀚喝了些酒,說話變得含糊起來。

鐘頡放了放筷子,擺擺手,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土地商?想什麽呢?我什麽時候有這麽大的能耐了?再猜猜?”

覆星瀚壓根猜不到哥哥的職業是什麽,只在心裏幹著急,著急著又不由將自己帶進了困境裏出不來……

下一秒,覆星瀚的舉動讓鐘頡都傻眼了。

這孩子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

覆星瀚猛然舉起第二瓶白酒,猛灌自己,直至瓶空他才舍得將手裏的酒瓶放下。

“誒誒!我說,你別這樣覆星瀚!”發現自己玩大了,鐘頡趕緊起身查看覆星瀚的情況。

沒等鐘頡過來,覆星瀚噥道:“你會不會怪我,當時……”

鐘頡連忙打住覆星瀚的問話,收了覆星瀚手裏的酒瓶。

覆星瀚說了上半句鐘頡就知道這人要說的下半句是什麽了,才先在他說話之前打斷道:“得了!吃飯!吃飯!”

覆星瀚把酒瓶收到一邊,對鐘頡委屈地道:“能不能別怪我?”

這裏好像只有鐘頡沒有那段奇怪的記憶,剩下的都有。

鐘頡一歪腦袋,耳朵貼過去:“什,什麽?”

“就是,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覆星瀚低著臉,視線飄到了地面:“你是不是不記得我了?”

“哈?!”鐘頡迷茫的神色更深了一筆。

也許是鐘頡見過的世面太少了,發酒瘋哪有覆星瀚這樣發的,嚇得他這幫老骨頭連續幾個莫名其妙。

“我記得你,我一直都記得你,真的覆星瀚,我一直都記得。”鐘頡眼神非常堅定,他盯著覆星瀚,覆星瀚快要哭了。

覆星瀚害怕的鐘頡未必知道細節,鐘頡只能約摸到,覆星瀚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害怕的未必是鐘頡自己想的最近發生的那件事,那件事離最近有一段距離,如果是還有鐘劫的曾經還和覆星瀚住在同一個小鎮。

現在的鐘頡倒感覺沒多大可能,畢竟當時的一些誤會鐘頡自己知道,可以說根本就沒有,‘死前’那條巷子裏也就父母和謝忠強的父親包括鐘劫自己,一共才四個人。

覆星瀚當時還小,不出意外,在那個時間段裏,他可能還在午休。

“哥哥,哥哥,對不起!對不起!請你不要怪我!”

鐘頡楞神了才一會兒,覆星瀚就已經哭了,近乎是以淚洗面的程度。

見了覆星瀚的眼淚,鐘頡的心瞬間就軟了,他低下腰柔聲哄道:“……別,不要哭,怎麽了你好好說。”

覆星瀚重覆道:“哥哥,哥哥,請你請你一定不要怪我,求求你了,別怪我!”

“發生什麽事了,你好好跟我說,不要哭,別哭,好好的跟哥哥說……”鐘頡的帶娃天賦是有的,而且還是刻進骨子裏的那種。

對覆星瀚,哪怕他已經成年,有了屬於他自己的一番事業,鐘頡到底還是會允許對方享有自己的溫柔,哪怕是行一些不可描述的事,只要他一哭,鐘頡肯定就會從。

該是覆星瀚的一種條件反射,他又拿起了所剩無多的白酒喝了兩口,擦擦眼淚,哽咽道:“哥哥……哥哥,你,五年前出現過,你知道嗎?”

“幾年前?五年?五年前?”

鐘頡康覆都花了七年,這個出租屋是從他流入城市開始租的,不過……

貌似,這間出租屋也快租了五年了。

鐘頡一偏腦袋,他的記性很差嗎!?

他根本就不記得自己當時和覆星瀚見過面,五年前,不可能是五年前!壓根不可能是五年前!

“五年前,你哥哥我還在山上,那時候我們壓根就沒有見過,你瞎說什麽呢?”也有可能那時候鐘頡在火車上,在流浪,去看看住到哪個城市比較好,可能路上還會算一些有的沒的。

總之,不可能那麽早遇見覆星瀚,事前,鐘頡都有在山上算過,今生今世可否能與覆星瀚再見一面。

這不應驗了嗎?

他見到了覆星瀚,只不過,現在見到的覆星瀚有些奇怪,像是十幾年來這個人沒變過似的。

覆星瀚現這麽說來,鐘頡還是有些好奇的,幸許是幾年前的歹念,讓他忍不住往下問:“你能告訴哥哥,那個人是誰嗎?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呢?哥哥現在好奇,你說一說……”

“有一個和哥哥長得很像,一模一樣的人,我……”覆星瀚欲言又止,他看著鐘頡沒有說話。

要鐘頡猜啊?

鐘頡只會往最最齷齪的想法上猜!

他肯定不清不楚的把人家辦了!覆星瀚肯定會這麽做的!

鐘頡有膽量打賭!這必須是覆星瀚這個人的作為!只是最後覆星瀚不懂得該怎麽負責!

一塌糊塗忙手忙腳最後落得自己一身愧疚啥事也沒辦成!

最後,鐘頡如心中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回答了覆星瀚:“你,我猜你幹了對不起他的事?現在……”

覆星瀚仰臉望著鐘頡,他打斷道:“哥哥,他最後跳樓了……”

鐘頡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睛卻含有一種可怖的冷色鎖定了覆星瀚,嘴角緩緩落下,那雙冷色的眸子也變得越發恐怖起來。

長著和鐘頡同樣的臉,把對方逼到跳樓,這樣的覆星瀚,鐘頡忍不了。

鐘頡冷道:“你是說,你現在哭的是,你把他逼跳樓了?你還幹過這種事?”

如果覆星瀚說的那個鐘劫就是現在的鐘頡,現在站在覆星瀚面前的鐘頡是絕對不會容許害過自己的人進入自家家門的,哪怕在外多講兩句話也不行!

鐘頡想送客,卻又忍不下心,現在看覆星瀚,就好似自己養過不久又必須分別,現又失而覆得的孩子。

“不是的哥哥,是,是,我感覺他不像是你,我就……對不起,是我……”覆星瀚突然起身,他低著頭一聲不吭地往屋子外面走去。

鐘頡本想追上去問個明白,但見最後覆星瀚關上了門,他那臉上自己都徹底失望的表情,鐘頡想要跟上去的念頭打消了。

如果,從樓上跳下去的是鐘頡,如果受害者是鐘頡,鐘頡又何必追覆星瀚這兩步呢?

這樣搞得鐘頡自己好像有多卑微似的,處事方式一點都不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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